孙强：股本投资不能靠天吃饭

投资于好的团队

表面上看，华平在中国投资的行业比较多，并不专注于某个领域，不像人们提到“IDG”就想到高科技行业，提到“新桥”就想到金融服务业。但不管投资什么行业，所投资的企业有一个共性。“共性是有一个很好的管理层。所谓行行出状元，所以我们并不拒绝投资任何行业。”孙强说。

长期以来，人们认为风险投资家是一群捂着满口袋的钱四处散播的人，遵循的是“广种薄收”，华平的“不专注”似乎在证实人们的印象。中国有句老话，叫做“不熟不做”，华平的投资队伍能覆盖所有行业的专业人才吗？对此，孙强解释说：“在一些重要的大行业，我们可以覆盖。但我们不认为投资人应该熟悉任何一个行业，很多东西是相通的。这个社会的分工越来越细，只要选择对这个行业熟悉的管理层，一样可以保证投资成功。”

以孙强数十年的投资经验，风险投资成功与否的核心因素在于“是否投对人”，其中创业家的诚信问题又是关键。有些创业家在诚信方面存在很大问题，提供的企业信息往往有相当的水分, 他们企图通过包装吹出美丽的泡泡。这一现象不仅增加了风险投资家选择投资项目的成本与风险，而且增加了创业企业的融资难度。

华平的核心理念是“重在管理”。“我们选择投资于优秀的管理团队，给予其充足的资金并协助建立良好的激励机制、提供正确的发展战略。华平坚持长线投资，一般为5-7年，企业可以长期得到扶持。”孙强说。

管理层永远是乐观的，遇到投资者与管理层对未来业绩预测有分歧是常有的事。这个时候，华平聪明的投资人会这么做：暂且以一方的估计为准，代价是如果预测失败了，则他们的股权比例要相应下调，另一方相应上调，这个比例可以是5%、10%甚至更多。这种安排非常富有智慧，一是减少扯皮，另外可以给管理层压力，让他们做出好的业绩。

退出不是终极目标

一说到“亚信”，孙强的脸色便平添几分愉悦，这是他自认为做得最经典的案例。对亚信集团的投资是华平在华的第一笔重大投资。当年，孙强看准了以田溯宁为首的留学生创业者，投入了1100万美元支持亚信发展。投资后，协助聘请一流财务总监，建立管理和信息体系。帮助亚信实现私募，并于2000年在美国上市，成功募集1.4亿美元。

在几十年的投资生涯中，孙强最难忘的是亚信，而于亚信，他最难忘的是亚信有一个非常优秀的管理团队，如田溯宁、丁健，他们都有留学的经历，思想开明，富有远见。遇到优秀的管理层，会不会觉得控制权难以实现？或者干脆放弃控制权？反正投资就是为了赚钱。听到这个问题，孙强笑了：“华平从来不实行‘无为而治’，我们的投资代表活跃于亚信董事会上，帮助公司渡过了三次更换总经理的难关。”目前华平仍然是亚信的最大股东，孙强表示：“我们还没有退出的打算。退出并不是终极目的，盈利才是。”

华平的募集资金主要来自欧美的大型保险公司、年金管理公司。所以华平服务的资金是寻求长期回报的资金。华平按照封闭式基金的模式运作，到期后收益二八分成，华平取得20%。这些都是追求长期回报的资金，因此华平的投资周期长达5-7年，不会因为资金回收压力，仓促退出一家高回报的企业，或者从一家面临短期困难的企业仓促抽走资金。

从历史来看，华平资金投资的回报丰厚。与标普500指数的收益率进行比较，1970年代，华平的收益率为22.5%，同期标普为8.5%，1980年代，华平为29.8%，标普为14.4%，1990年代，华平为37.9%，标普为17.7%，一直遥遥领先于标普500指数的投资回报率。

孙强头脑灵活，对很多事情他多有独到看法。对于国内企业热衷于尽快上市筹资的做法，孙强并不认同。在他看来，上市并不是在寻找国内所谓的退出手段。上市本身不应该像有些人所认为的那样成为企业的惟一目的，而应该成为企业发展成熟时，能够满足其进一步融资需求的手段，是企业瓜熟蒂落的一个自然结果。

房地产业到了投资的时候

从地域来看，华平在北美洲、欧洲、亚洲都有投资，其中投资最多的是其大本营北美洲，占69%，其次是近邻欧洲，占18%，亚洲的投资占12%。“不过这并不是人为的刻意安排，只是一个自然的结果，也不会是一成不变的。”孙强说，“未来亚洲的投资增长会比较快些。”

从企业发展阶段来看华平的投资，其比例是这样的：早期风险投资占33%，企业成长期占30%，参与收购、重组占25%，晚期杠杆收购占12%。这是根据过去30年的投资金额统计的结果。

对于当前经济学家们热烈讨论的2005年中国经济能否软着陆的问题，孙强坦言：“软着陆是一个短期的问题，我们并不关心，我们只看宏观大趋势，也就是5-10年的概念。”未来个人消费将有很大增长，长期消费如房、车、教育等，短期消费如健康、旅游等。因此，家居、装饰、建材方面很有潜力，另外社会电子化程度在提升，信息和电讯产业会有很大发展。

当前房地产业的泡沫问题已经成了一个世界级的话题，中国的房地产业是否值得投资？在孙强看来，中国房地产行业的发展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是原始阶段，企业主要靠政府关系发展起来；第二个阶段是混战阶段，群雄并起，跑马圈地，私人公司开始大量兴起；第三个阶段是规范规模阶段，企业拼的是管理和品牌。目前，中国房地产业处于第二个阶段向第三个阶段过渡中，投资时机已经成熟，因为一些企业具有明显的品牌和管理优势，能够从第二阶段胜出。

华平的目标是投资于第三阶段的公司，孙强透露，目前在跟多家优秀的企业接触，但还没有最终敲定投资对象。

中国股本投资的制度缺失

刚刚结束的“亚太风险投资家峰会”吸引了众多风险投资公司、创业者和媒体，国内对风险投资这个行业的兴趣与日俱增，这从近几年国内媒体对“风险投资”、“股本投资”的报道越来越多可以看出来，但目前中国的风险投资只有很小的份额。孙强说：“股本投资在中国还处于初创起步阶段。做同样的事情，在中国困难得多。”他列举了一些股本投资在中国和美国投资环境的差异：信息不准确，财务报表中造假很多，法制概念薄弱。很多新兴公司的创业者不懂管理，内部控制混乱，很多企业昙花一现，比如以前的巨人、三株、太阳神、南德等，生意做得很大，但是内部管理失控，最后只有退出市场。

美国在上个世纪60年代兴起了股本投资，台湾地区是在70年代，而中国在1990年才有了证券交易所。目前已经进入中国市场的有凯雷、摩根士丹利、友邦、新桥等，有实力但还未进入中国的风险投资家还有很多。“想要达到欧美国家的阶段，中国还需要20年，届时，中国股本投资将进入稳定期。”孙强说。

股本投资与股市有着天然的联系，股市是股本投资的出口，这类似二手房交易市场是房地产投资者套现的出口。孙强认为，股本投资不仅与股市有着天然的联系，与整个金融体系也密切相关，如税收制度、外汇管制等都对股本投资企业的投资与利润安排有影响。

孙强说，中国当前的法制环境还很不完善，在股本投资方面缺少相关的法律，无所遵从。比如，股本投资首先需要融资，这需要相关的配套法律，但国内还缺乏这类法律。到目前为止，国外的股本投资企业还不能在国内做融资，而是把国际上的资本投入到中国来。另外，A股股权分置使股本投资退出困难，证券市场无法提供快速便捷的退出通道，这是一个重大的制度缺失。在这样的体制环境下，中国的股东到底享有什么样的权利？这是当前A股市场的一大问题，而作为国际的股本投资家，孙强是别有一番感受。“股本投资的失败除了判断不正确之外，创业者不诚实、搞欺诈也是重要原因。针对创业者搞欺诈的法律还没有，而是靠道义和个人关系来约束。”孙强感慨地说，“现在政府开始注重保护上市公司股东的利益了，但我们投资的主要是非上市公司，保护这类公司股东的利益目前还是一个盲区。”

在这方面，华平时有教训。华平所投资的中国公司在广西投了一家公司，占76%的股权，但对公司缺乏控制权，管理层给自己定的奖金高达几十万美元，投资方有异议，结果是管理层扣下了投资方5000万美元的股息。在上海投资的一家公司，华平的子公司占41%的股权，管理层两年不开董事会，大肆转移资产，投资方却没辙。“现在政府忙于监管上市公司，非上市公司一团乱麻的事情不少，但缺乏举报、监控、处罚，问题久拖不决，很让人头疼，投资人的权益缺乏保障。”孙强很是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