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有银行资产是否贱卖? 建行IPO所取得的发行价为每股2.35港元,或相当于2005年净资产的1.96倍,明显高于美洲银行作为建行战略投资者在IPO之前的进入价格(净资产的1.15倍)。这一现象引起一些人批评国际战略投资者付价过低,国有资产被贱卖了。 但是,简单地把战略引资时的成交价格与IPO时的发行价格或目前公开市场股市价格进行比较,容易得出片面的结论。 首先,战略引资一般都经过了适当的竞争程序。中方机构在广泛认真地接触了许多潜在投资者,仔细比较评估了各自投资意愿、所提条款和价格敏感度的基础上,筛选出最合适的投资者对象,然后通过反复拉锯式的谈判,才就成交价格达成协议。这样经过谈判博弈形成的投资价格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反映“战略投资”的供需均衡点,基本上是公平合理的。比如,交行、建行和中行分别在不同的时期与多家不同的国际投资者各自进行秘密谈判,最终的成交价格均落在一个非常狭窄的区间内,就很能说明问题。 其次,战略投资均成交在IPO之前,国际市场上凡对非上市公司的投资相对于同类上市公司价值本来都有适当的折价。而且很重要的是,战略投资本身为银行IPO铺平了道路。交行和建行IPO之所以获得如此庞大的需求,取得如此满意的定价,战略投资者确实功不可没。如前所述,汇丰,美洲银行,和淡马锡分别帮助交行和建行的股票故事有利定位,大大地提高了市场信心,显著地刺激了股票需求,从而保证了IPO最终定价在估值区间的高端。 第三,交行和建行IPO发行的时机不错,后市交易表现也令人满意,一大原因是非常有利的亚洲股票市场和宏观经济大环境,使得目前亚洲银行股票板块的交易价格倍数处于近年来的最高位。 尤其需要指出,目前中国的银行股价相对估值也处于难得的高位。三家香港上市的中资银行目前平均市净率在2倍以上,远高于亚洲(1.48倍)和欧洲的平均水平(1.70倍)。我们可以与韩国银行估值做一比较。韩国银行也有可观的盈利增长前景,其资产负债表质量甚至优于中国的银行,但韩国银行目前的市净率(P/B)倍数相对于2005年净资产仅为1.2-1.6之间,相对于2006年预期净资产则仅在1.1-1.4倍之间。难以置信的是,目前交行和建行的市净率甚至高于汇丰银行。 实证研究表明,银行市净率倍数与其可持续的股本回报率之间存在高度正相关关系。基于中国上市银行的预计股本回报率还明显低于国际一流银行,根据分析结果,它们目前股票的溢价高达25%-35%不等。如果其它条件不变,在未来几年股价回落校正的概率可能远大于股价继续攀升的概率。鉴于资本市场股票价格固有的高波动性,我们不能简单地把目前无论是在绝对水平还是在相对水平皆处于高位的中国的银行股价视为长期的稳定的均衡价格,并以此作为评判战略引资价格是否合理的标准。 第四,战略投资者不但帮助中国的银行取得了相当高的IPO定价,带来立即的“溢价效应”,而且更重要的是,未来能够通过其品牌,专业经验和技术转移,具体业务合作等渠道,在风险控制、产品开发、公司治理等诸多方面帮助增加银行的长期价值,即真正实现已隐含在目前股价之中的较高“价值成长”预期。只有以相对于公开市场较低的价格进入,战略投资者才能够合理分享其帮助增加的价值。 第五,与一般公众投资者不同,战略投资者除了投入金融资本,更投入了其他资源,尤其是人力资本,后者在金融服务行业是最宝贵最稀缺的资源,应通过合理的投资回报予以补偿。而且非常重要的是,战略投资者通常有3年以上的锁定期,承担了一般公众投资者所没有的流动性风险。比IPO较低的进入价也包含了对流动性风险的一种“补偿”。 总之,国际战略投资者为中国的银行带来了明显的短期利益,和中长期的潜在“增值”效应,所以战略投资者通过较低的进入价格以分享部分未来“溢价”,是合情合理的“公平买卖”,并无所谓国有资产“贱卖”问题。何况,因为较长的投资锁定期,国际战略投资者只是账面上得利而已,并不能立即套现,国际战略投资者将在未来相当长的时期继续承担着中国作为一个转轨经济中的固有宏观经济周期风险,银行体系的特殊政策风险,中国银行机构的各种经营风险和股票市场波动的风险。不能只看到外方可能赚了钱,就产生一种不痛快的不健康心理。如果外方赔了钱,我们才真正有理由担心,因为这意味着我们的银行改革没能达到预期效果,让投资者亏了钱,而当然亏得最多的不用说还是汇金和财政部这样的政府控股股东。 一个不能忘记也非常令人欣慰的事实是,正是因为在一定程度上国际战略投资者的贡献,国有大股东——汇金和财政部——在交行和建行等机构所持股份的“市场价值”已经大大高于原来注资时的投资成本,获得了最大份额的回报。这是一个理想的“双赢”结果,符合中国的最佳利益。 外资对金融安全的影响在关于金融改革的热烈讨论中,有一种非主流但值得关注的声音,认为引进国际战略投资影响了中国金融体系的自主独立,威胁到了金融安全甚至国家安全。 国际经验表明,一个低效率、脆弱的金融体系,直接妨碍一个国家稀缺资源的合理有效分配,从而对该国经济增长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带来重大的负面影响。而且,一个低效率的脆弱的金融体系往往导致系统性信用紧缩、金融恐慌,动摇公众——存款者,投资者,和一般百姓——的信心,从而危及一国经济稳定,有可能引起社会动荡,并触发全面的政治危机。苏哈托政权铁腕统治印尼三十余载。 但是,近年来大量关于金融危机的原因、机理和传播机制的学术研究发现,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一国金融体系的效率和稳健性与其开放度呈显著负相关关系。一些经济上最封闭的国家里有着最落后的金融体系,其效率最低,不良资产率最高,风险管理最薄弱,从而爆发系统性金融危机的概率也就最高。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外国金融机构的参与造成或加剧了一国金融系统的不稳定。事实恰好相反。世界上一些最发达和最富有效率的金融体系是一些国际化程度最高的金融体系,如中国香港、新加坡、英国、瑞士、和卢森堡等。而大部分发生过金融危机的国家,在危机前都曾采取了排斥和限制外资金融机构的金融法规和政策,外资参与度无论按持股比例还是市场份额来衡量都非常之低。但是危机后这些国家痛定思痛,为了加快金融重组步伐,恢复市场信心,才不得不下定决心更大程度地开放金融体系,例如波兰、捷克、墨西哥、阿根廷、韩国、日本和德国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