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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迈克尔.莫瑞茨前,仅从媒体报道所见,不难感受到这个当今风险投资业最负盛名者“为人骄傲”:他乐于指出风险投资业并不需要太多资金,LP们除了下注于红杉,其实并不需要再选择其他风投基金。稍感意外的是,2006年9月11日记者于北京见到的莫瑞茨,言辞谦和、幽默。他对着相机作出各种表情,而当他看到照片,又会干脆地说:“真不吉利”,或“我还见过更糟的”。采访中,他说话不快,时时陷入短暂的思考,虽然他无意于教授外界如何管理好一支风投基金,但谈及对于投资者的判断,其言语后所包含的价值观完整而缜密——这工作并非简单挑中某一个潜力巨大的创业者,而是需要时时保持斗志、减少犯错、以勤奋和开放心态创造未来。 GE 随着Google上市,你也成了全球最著名的风险投资者。你的生活是否由此改变了? 莫瑞茨:完全没有,我的孩子们还在抱怨我(笑)。 GE 很多人都在问:如何造就一个成功的风险投资者?但这似乎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莫瑞茨:什么时候你找到答案,不妨告诉我。 GE 那么,是什么造就了迈克尔.莫瑞茨的成功? 莫瑞茨:我个人的成绩来自于大量的前期准备、辛苦工作、坚韧、好运气和大势——所有的投资都有过千钧悬于一发的时刻。所以我想在成功与失败之间,只有很细的分割线:一阵风就把你吹到失败那边,而另一阵清风就能让你成功。 GE 在Google之后,你又投资于一大批技术各不相同的创业公司,比如天气预报网站Weatherbug,比如手机游戏公司Digital Chocolate,甚至一次性相机公司Pure Digital。它们能成为下一个Google吗? 莫瑞茨:对于一家小公司来说,成为下一个Google的唯一方式是不打广告,努力提供用户需要的有价值的产品,你要能够说服用户,从你这里得到的服务比他们从任何其他地方得到的服务都好。否则人们没有理由用你。 GE 今年3月,你在接受我们采访时说:“没有下一个Google,就像没有下一个思科、下一个雅虎、下一个苹果、下一个英特尔、下一个微软一样。公司各有不同,伟大的公司则有他们自己独一无二的生意之道,有其自己的印记和标识。”那你怎么从不同印记的公司身上找到他们的价值? 莫瑞茨: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技术不同的公司们,优点也不一样。但每家公司还都会有此前的公司们的细胞,而我们选择的,是那些在一个高速增长的市场里,有着独特判断力的创业者。比如苹果电脑的乔布斯,他在“个人电脑市场将有多大”这个问题上,有着了不起的洞见。但我不认为这是从他创办公司第一天就想明白的,但他能够非常快地认识到市场的潜力。思科的创始人桑迪.勒纳,他非常准确地判断了网络市场会有多大。还有Google的拉里和谢尔盖,他们肯定比我更早认识到组织信息是个多大的机会。但我也得说,这3家公司的3组创始人太不一般了,可能过去30年里,你只能数出10组创始人能像他们一样正确认识一些独特的机会。在美国,人们常用Visionary(富有远见者)这个词,但就我们所知,富有远见者非常非常非常少,这是一个被用滥了的词。红杉很幸运,遇到了一些配得上这个词的极少的几个人。 GE 不过Google的故事似乎并非只是你找到两个天才然后取得成功的故事。它的两个创始人非常聪明,但也非常有个性,你们之间的争执与矛盾,让你和KPCB的约翰.杜尔就像走进了风暴眼。以后你还会投资这种性格乖张的创业公司吗? 莫瑞茨:我想,那些与众不同的公司的一个标志,就是创始人和早期团队想跟其他所有公司不一样,他们不希望普通,就是想特立独行。那些非常成功的公司的特点之一就是质疑所有事情,他们不想被规矩制约,做任何事情都想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即使自己的方式可能太不传统或让人不舒服。这么多年来,我学到的不仅是要接受这种品质,还要欣赏它。 GE 提到创业公司的性格,或者DNA,我想起你曾说:一家公司的DNA在创建之初的18个月内形成…… 莫瑞茨:我想要更短,在非常非常初期。 GE 12个月或者6个月? 莫瑞茨:还要早。如果你是家技术型公司,我想你最初雇来的3、4名工程师决定了这家公司是怎样的公司。如果你雇了最杰出的人,他们也会雇来杰出的员工。如果你雇的人平庸,那一切都来不及了。我想最初的30天、60天、90天,一切事情就都明了了。思科能够很早就蓬勃发展,Google能够很早就蓬勃发展,都因为创始人能够雇来最优秀的员工,而不是只去找自己的朋友。 GE 为什么是早期聘用的员工,而不是创始人自己决定了一家公司是否发展? 莫瑞茨:你知道,对于一家小公司而言,如果你雇错了人管理销售,雇错了人管理产品开发,而你的最接近的竞争对手选对了人,只是在这么两件事间,你就处在了一个被动的位置,因为你会不自觉地落后。看上去,你聘用了错误的负责销售的副总,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这就意味着,你的对手可能请到正确的人,你的对手可能得到客户,你的对手就有了广告收入,你的对手就比你先赢利,你的对手就比你更有资本扩张……一下子,一件小错误就被无限放大了。所以我们必须把正确的声音带给每个人。 人们倾向于说,雅虎能够在上一次网络热潮中生存下来,是因为它是最早的门户网站。我并不这么看,还有比雅虎更早成立但失败的门户。我想真实的总结应该是,雅虎没有像它的竞争对手那样犯很多错误。 GE 但风险投资行业依然有很多的失败…… 莫瑞茨:风险投资是个挫人锐气的行业,非常不幸的,我们犯了很多错误。每次投资失败,我们都会反复思考失败的原因。如果我们前期准备充分,那些曾让我们失败的原因将让我们在投资前避开陷阱。虽然所有公司都有风险,但如果前期做足准备,我们就能看到风险。所以很少有公司失败是因为我们没有认真对待那些被看到的风险。但还是有大量失败,是因为我们没有足够认识风险:或许是产品不对,或许是市场启动慢,也可能是招聘不够快……我们在反思上花不少时间,并努力不因此沮丧。 GE 关于红杉的运作,你在中国的投资人都表示,红杉有一套非常成熟的决策体制,既构建共识,又能够让每个人自然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这个体制是如何建立并运行?你觉得其他风险投资公司想模仿这一体制,最需要的是什么? 莫瑞茨:我们并无兴趣为其他风险投资公司提供行动指南。 GE 以前接受采访时,你说过风险投资公司有两种品质非常难以维持。其一是良好的投资回报记录,其二是保持高度竞争性。红杉如何保持你所谓的高度竞争性? 莫瑞茨:这是所有公司都要永远面对的问题。人们很容易因为昨天的成绩而睡在桂冠上,也很容易把傲慢变为习惯,如果你两者都有,失败迟早会来。所以你必须在每天起床时想一想,还有很多人,很多公司想要你的位置。像在美国,我知道一些曾经很伟大的公司,比如DEC,比如Data General,比如康柏电脑,比如莲花软件,这些品牌现在已经消失了。他们曾经是市场的领导者,那他们为何失败?红杉就此进行很多思索,因为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是我们不愿意遇到的。无论你在一家大公司,还在一家风险投资公司,挑战是一样的,就是你如何持续进步。这个问题很容易提出,但持续用正确的行动回答这个问题,非常难做到。 GE 但当一家投资公司有一些人取得过惊人成就,比如瓦伦坦和你,你们怎么能保持危机感? 莫瑞茨:这取决于你自己。 GE 你从瓦伦坦那里学到了什么? 莫瑞茨:有一句话听上去很简单,但事实上并不是:在你做投资时,要非常在意市场本身的前景。市场的力量就像水流,比个体,或者说水里的船要重要得多。你可以拥有最豪华、最精美的大船,但如果你在一条水流缓慢的河里,无论你的人有多好,你的船依然行驶缓慢。在水流湍急的河中,一条小船也能跑得很快。 GE 似乎硅谷的每个投资者都在说绿色科技和替代性能源,但红杉没有在这个领域投入太多钱,为什么? 莫瑞茨:“说”和“投资”是两回事。你不是天才也能意识到,一个大趋势就在眼前。而我们也在这个领域做了几次投资,只是非常安静地做了投资。但你知道,你必须非常小心,不要沉迷于每个时期的流行、每个阶段的鼓噪。3年前,每个人都说想投资P2P技术,2年前,人们都说想投资纳米科技。于是所有杂志封面上都是这些东西。但你依然需要一家一家地筛选,而不是看在时髦的面子上烧钱。 GE 看好趋势,但拒绝参与流行风潮? 莫瑞茨:很显然的,生产更高效、更安全的能源是很重要的,而且会越来越重要。但想找到在这个领域进行明智投资的方法,要比得出前一个结论难得多。因为很多新能源公司需要大量的资金,我们的特殊技巧就在于寻找交集:好的机会和适当规模的投资。我们不喜欢在一家公司上进行数千万、上亿规模的投资,这不是我们的生意之道,这不是在风险投资领域获得卓越回报的方法。 GE 红杉怎么看待中国的机会? 莫瑞茨:长期来说,显然中国经济依然会获得巨大发展,创造很多价值。我想危险在于,短期内,这里的每个人都在一场投资飓风里,飓风的力量席卷一切,强迫人们仅考虑眼前的因素就做出投资决定。风险就是高估短期机会,缺乏耐心,无法意识到长期机会。我始终觉得耐心是重要的美德。 GE 你现在一天工作多久? 莫瑞茨:大约13、14个小时。我每天很早去上班,争取在周末陪家人度过。你知道,我喜欢我在做的事情,所以我不是抱怨,但我会半开玩笑地说:做风险投资,比工作还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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