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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斯潘:依然信奉市场原则

据ft报道,我走进Tosca意大利餐馆凉爽的室内,庆幸自己暂别又一个热气腾腾的夏日。这家餐馆位于华盛顿游说人士聚集的地带,从外面看并不起眼,窗帘完全遮蔽住室内,以一张空白面孔呈现给外部世界,但在其繁忙、俱乐部风格的内部,却充斥着权力的气息。这家餐馆拥有最高级别政治交易和权力经纪场所的声誉,它位置优越,坐落在国会山和白宫之间,而且邻近华盛顿最有实力的一些政治顾问公司。据说,汤姆?达施勒(Tom Daschle)正是在这里在一次五个小时的晚餐中说服了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竞选美国总统。这是极具华盛顿风格的地方。
“您好,主席先生”
我到达后不久,美联储前主席艾伦?格林斯潘(Alan Greenspan)就推门进来。在近20年时间里,他一直是华盛顿乃至全世界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在金融危机爆发前,对许多人而言他成了全球经济的象征。“您好,主席先生,”在餐馆前台,格林斯潘得到了优雅的问候——这家餐馆坚持一种下意识的华盛顿习惯:按职务称呼客人,哪怕他们已离职多年。
穿过热闹的餐厅,我们被带到一个相对僻静角落里的位置。84岁的格林斯潘衣着整齐而严肃,语调柔和而快速。他选择了健怡可乐——默认的华盛顿官方饮料。我很想叫一大杯威士忌以示与众不同,但我忍住了,转而要了一瓶含气矿泉水。
被过滤广告我谈起这家餐馆的知名度,他看起来很开心。“是我妻子建议的。”他的妻子安德莉亚?米切尔(Andrea Mitchell)是NBC电视台的首席外交事务记者,按照他的描述,她是一个外向而善交际的人,与他偏内向的性格形成了很好的互补。他的话给人这样的印象:他很乐于将很多此类事务的决定权“外包”给她。他问能否让他付账。我解释说,由英国《金融时报》买单是本次采访的游戏规则之一。他笑起来:“这么说还是有免费午餐的。”
这不是一种经常能从央行官员嘴里听到的说法。但对于格林斯潘在美联储的大部分任期而言,这看起来好像就是真实的一种现象(从1987年市场崩溃之前不久到2006年,他一直担任美联储主席)。经济增长,股市飙升,房价上涨,华尔街越来越富。然后,在格林斯潘向本?伯南克(Ben Bernanke)交棒仅仅一年后,信贷紧缩开始,并演变成一场全球金融危机,格林斯潘曾强力鼓吹的整个金融资本主义体系面临自我毁灭的威胁。
格林斯潘的批评者长期认为,他过分痴迷于自由企业和金融市场的功能;危机发生后,这些人声称自己是正确的。一如既往的是,格林斯潘一直在深入思考这场危机的涵义,并将自己的想法提炼成观点。这是他长期养成的一个习惯:在进入美联储之前,他在纽约经营一家经济咨询公司长达30年,期间曾因担任杰拉尔德?福特(Gerald Ford)总统的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而短暂中断。在我们此次会面之前,他给我发来了一份他围绕此次危机撰写的46页论文。
……
当年与他长谈的记忆重现于我的脑海
“你要开始了吗?”他说。他指的是采访,而非午餐。在我们开始点菜之前,我们已经讨论到,预测此次全球金融危机几乎是不可能的(他用手指在空中比划相关的概率分布),还讨论了支持金融监管的假设、与1907年金融恐慌的比较,以及冷战结束对于全球储蓄率的影响等。在本世纪初格林斯潘还在担任主席时,我曾负责报道美联储,当年与他以这种专业风格长谈的记忆迅速重现于我的脑海。
虽然他自称连句子也说不完整——他表示,这一点和他妻子不一样,她有本事在任何场合出口成章——并嘱咐我在引述他的话时梳理好句法,但事实证明,这是不必要的。他举止谨慎,措辞精确,富于学术风格,尽管他在提出自己的主张时非常坚决,在阐述时会紧抓住桌子。“记住我的前提,”他不止一次重复这句话,然后按照严格的逻辑顺序层层推进。
他承认,在担任美联储主席期间,自己“有30%的判断是错的”,特别是假定银行及金融机构会密切监察交易对手的信誉。但他目前防止全球金融危机重演的计划,仍显示出他对“和风细雨式监管”的偏好:让银行保持更多的资本金来支持其放贷;提高担保要求——如果金融交易出问题,可扣押担保品;保持更多现金以备紧急情况。
依然信奉市场
他说,在极端情况下,如果银行变得“太大而不能倒”,给整个金融体系带来崩溃威胁时,它们可能不得不依法进行分拆。但他明确指出,他认为这种干预是最后手段。他依然信奉市场,甚至不认为美国式的金融资本主义将输给更柔和、监管更严格的欧洲社会民主模式,更别提前苏联等国的中央计划经济了。这是一个作出精确的技术官僚型调整的问题。
被过滤广告我提出,对于如此规模的经济灾难而言,他这种有限的解决方案是否是一种适当的反应?很多人,包括他在美联储的前任保罗?沃尔克(Paul Volcker),都主张大幅收紧对银行的约束。“如果你的意思是说,对于那些蒙受惨重损失而自己并无过错的人来说,这是否是一种适当的情绪反应,那么答案是否定的,”他说。但就需要采取那些措施而言,解决方案可严密聚焦于以下方面:根据新的证据修正金融灾难发生的可能性,并迫使银行采取相应行动。“我的立场有一个必要条件:这是一起非常罕见的事件,”他说。巨大债务泡沫的内爆,以及它几乎使整个金融体系失灵的严重性,不在金融监管机构的预期之内。
15分钟后,我们开始点菜。格林斯潘避开了蟹肉酱黑墨意大利面等较为考究的菜式,而点了更具苦行者风格的菜:烤箭鱼和烤有机蔬菜。考虑到一边大口吃意大利面一边采访的难度,我不情愿地拒绝了兔肉胡萝卜宽面条,也选了一个简单的菜:烤小章鱼配生菜沙拉。菜很快就上来,我们开始用餐,格林斯潘用叉将小块箭鱼蘸法国芥末,然后送入口中。
……
“希望对我的批评是准确的”
他的批评者——特别是民主党人——抓住不放的另一点是,他曾支持美国政府的两次减税行动。一次是2001年乔治?W?布什(George W Bush)担任美国总统初期,另一次是在两年后。在我们此次会面一个星期前,针对美国的巨额财政赤字,他对一名采访者表示,他支持逆转这些减税政策。他的批评者抓住这句话辩称,他当初支持减税本来就是不负责任的。针对这一指责,他也给出了认真准备好的回应:第一,布什政府和国会当时都预测将出现巨额财政盈余,因此减税是颇为明智的;第二,他在当时主张,第二轮减税应该以经济和公共财政的发展状况为条件,而它们没有这样做;第三,他低估了自己的话被拿来为强行减税辩护的程度,而他已经在2007年的回忆录《动荡年代》(The Age of Turbulence)中承认了这一错误。“做错事挨批评是完全应该的,这一点我没意见,”他说。“但我还是希望对我的批评是准确的。”
菜盘被收走,我们开始喝咖啡。他要了卡布奇诺,我要了一杯美式咖啡。工作方面的正式话题已经结束,我转向了较为个人化的问题。当他是美联储主席时,他拥有数十名全世界最聪明的经济学家为资源,他曾与优秀的同事和世界各地的同行展开过无数谈话。对他个人而言,彻底抛开这一切的痛苦有多大?
对拉里?萨默斯颇有好感
答案是:并不太大。他的确怀念与美联储官员经常进行的自由式会议,大家围坐在一起几个小时,讨论他那一天感兴趣的任何内容。他若有所思地说,他还怀念与拉里?萨默斯(Larry Summers)的定期早餐会。萨默斯时任克林顿政府财政部长,现为奥巴马的首席经济顾问。很多同事认为萨默斯脾气粗暴,但听起来格林斯潘对他颇有好感。“我们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他说。“我知道有很多人认为这家伙有时粗暴了些,但他很聪明。拉里真的很聪明。”
但是,除了偶尔在科罗拉多州的阿斯彭或怀俄明州的杰克逊霍尔度假、打打高尔夫或网球外,格林斯潘有很多工作需要忙碌。在杰克逊霍尔,他会待在多年好友、世界银行前行长詹姆斯?沃尔芬森(James Wolfensohn)拥有的一个农场里。在加入美联储之前,格林斯潘经营着自己的经济咨询公司,在深奥的数据序列和统计方面积累了非凡的知识。即使在担任美联储主席期间,他仍然会将至少一半时间用于个人学习。现在,随着他在央行的职业生涯结束,他全身心投入了之前的工作,在少数雇员的帮助下运营一家研究机构。这一次,他依靠的是现代计算机和视频会议的威力——他在言语间对这些技术近乎奉若神明。
被过滤广告“人们认为,‘你怎么可能从国际金融体系中的一个领导人物转回到案头工作呢?’”他说。“我的回答是,‘我热爱这种工作。’我要回到自己的根。”他的工作涉及最精确的数据挖掘。
他兴奋地讲起了构建一个数据序列的事情,该序列可以让他监测美国非金融企业每个月的盈利能力。“这是我做了几十年的事情,”他说。他所说的时间跨度并非夸张。
……
最近,在另一项研究中,格林斯潘研究了美国对飞机机翼的定义。为此,他查找了他本人在20多岁时针对朝鲜战争中的飞机需求所作的研究。他自豪地说,这些研究表明,他的思维风格和当初一样。“概念构思,统计细节,三段论,代数”。
谈起统计和研究方面的话题时,格林斯潘放松下来,变得近乎豪爽。我的感觉是,尽管他热爱美联储的工作,但更私人和内省的生活才更加适合他的个性。“我仍然很内向,”他说。“从心理学上讲,我更像一名助手,而非政策制定者。”他说,举个例子,在他早期短暂的专业爵士乐音乐家生涯中,“我是一个很好的所谓伴奏者,但我不喜欢独奏。”的确,虽然我作了尝试,但我仍很难想像上世纪40年代他在纽约老家烟雾缭绕的爵士乐俱乐部演奏单簧管的情形。更容易想象的是,他摒弃了爵士乐去上大学,继而成为一名经济学家。
“让别人去费心吧。我很忙”
而且,尽管他显然在意自己留下的遗产,但他的抗议似乎有一定道理:有些人对他的过往比他自己更在意,在这上面花费大量时间。“我全身心投入现在在做的事情,我不认为我有时间去操那份心,”他说。“让别人去费心吧。我很忙。”
在餐馆渐渐空下来之际,我们的话题转向时事,谈到不少有关中国的问题和他的信念:市场经济将在中国占上风,不论其吸引力目前看起来是多么微弱,也不论经济改革的进展是多么缓慢。他担心,相比他们的前任江泽民和朱镕基,目前的中国领导人胡锦涛和温家宝不太热衷于放松经济管制。但他并不太担心中国开倒车,重回中央计划经济时代。“当我去中国时,我已经多年没有听到任何人支持卡尔?马克思在《资本论》(Das Kapital)中的主张及其概念框架了。”
他对一切事务的做法是相同的。考察数据,计算概率,作出冷静、校准的决策。在我们就要离开前,他哀叹称,有人认为“可怜的奥巴马”应该表现得更多关注墨西哥湾的石油泄漏事件。“当人们批评他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同情时,我表示了异议,”他说。“我说,‘这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我希望看到不带感情、冷静、慎重的行动。感情用事不会解决这个问题。”
我结了帐,然后我们走出在下午2点半已近乎空荡的餐馆。在这个城市,很少有人有时间或喜好去悠闲地吃午餐。我拒绝了顺搭一程的礼貌邀请。在这个闷热的下午,艾伦?格林斯潘启程返回他心爱的数据矿井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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