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福威茨下台的幕后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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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宫的全力保驾并没有保住沃尔福威茨的乌纱。这位因卷入“女友门”而陷入诚信危机的世界银行行长于5月17日宣布，他将于6月30日在任满两年的日子辞职。从沃尔福威茨2004年伴随着各种争议走马上任，到他陷入丑闻而不得不黯然离职，世行仿佛上演了一出沸沸扬扬的政治肥皂剧。这场好戏有两大看点：在世行积极推行反腐运动的“斗士”沃尔福威茨最终却栽在自己的腐败问题上；更有专家指出，腐败只是烟雾弹，伊拉克战争的不利才是沃尔福威茨下台的幕后推手。

“我觉得沃尔福威茨安插女友只是个小问题。我怀疑他辞职的主要原因最直接的是：伊拉克问题。作为伊战的设计师，沃尔福威茨直到现在也不肯承认他的错误。是他坚持进攻伊拉克的主张酿成了如今美国进退两难的局面，”曾在世行供职19年，担任过资深副行长的吉恩?洛特博格(GeneRotberg)如此评论说。

美国智囊机构皮特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etersonInstituteforInternationalEconomics)的高级研究员、克林顿政府时期财政部长的高级助理爱德温?杜鲁门(EdwinTruman)在接受《华盛顿观察》周刊采访时指出：“沃尔福威茨的丑闻严重伤害了世行，甚至是人们对其它国际组织的支持。我们只能希望世行在新的领导下能团结一致，履行其使命。”

反腐运动的斗士在腐败

在沃尔福威茨宣布辞职前的几天里，世行董事会一直在和他商讨一个体面的下台方案。双方最终达成了妥协：沃尔福威茨保证，他不会在6月30日他正式离职前做出重要的人士变动或政策决策，而世行董事会则在一份经过仔细商讨过的声明中赞扬说，沃尔福威茨在过去的两年任期中表现出色，特别是他为非洲等贫困国家减免了债务，并对抗了世行一些成员国国内的腐败问题。

反腐运动是沃尔福威茨上任后大力推行的改革计划。他曾指出，世行的很多项目中存在着严重的腐败问题。例如，1990年代，印尼官方就通过任人唯亲和裙带关系浪费了世行援助款的10%～25%。于是，沃尔福威茨用中止或延缓贷款、契约和债务减免的方法惩罚一些国家的腐败行为。当刚果总统2005年9月参加联合国大会时在纽约大散银两，沃尔福威茨毅然中止了世行与刚果的债务减免谈判。反腐运动的高潮则是他冻结了印度妇幼健康拨款的8亿美元，以回应此项目部分款项被该国官员挪用的丑闻。

“沃尔福威茨在任时的确为消除世行项目中的腐败现象做出了努力。无可否认，这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当世行受援国的腐败现象已经颇为普遍的时候。这也是为什么世行的借款项目无法为扶贫取得太大进展的原因，”偏右翼的美国企业研究所(AmericanEnterpriseInstitute)分析员戴斯蒙?拉克曼(DesmondLachman)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评论说。

然而，铁腕的反腐英雄却没有逃过“美人关”。2005年年9月，沃尔福威茨与同在世行工作的萨莎.丽扎(ShahaRiza)发生恋情。根据世行规定，有恋爱关系的世行员工之间不得构成上下级关系。丽扎被借调到美国国务院，但工资仍由世行支付。进入国务院后她的工资在沃尔福威茨协助下猛涨了多次，目前年薪高达约19.36万美元，比美国国务卿赖斯的年薪还高。而沃尔福威茨本人一直都保持着清廉的形象，还曾因为穿破袜子而登上了媒体头条。

“这件事的讽刺之处在于，沃尔福威茨将反腐作为他上任后的首要任务，但是却利用手中的权力，将他女友的工资提高了几乎50%，以至于断送了他在世行的前途，”美国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Institution)全球经济和发展项目高级研究员科林?布莱德福特(ColinBradford)对《华盛顿观察》周刊如是说。

杜鲁门同时认为此事的确具有讽刺意味，但他提醒人们不应过分强调这种讽刺。“沃尔福威茨在世行抵制的是一些受援国的民选政府将公众资金挪为私用，有些案例中金额甚至高达几百万元人民币。而沃尔福威茨的个人丑闻中则有很复杂的利益冲突问题，他本人并没有从中谋利，因此我不倾向于过分强调两者的关系”。

按布莱福特的话说，这并不只是单一事件。最根本的问题在于，世行的员工、由世行成员国组成的董事会大多反对沃尔福威茨对世行的管理风格和管理手段。他们让沃尔福威茨离开并非仅仅针对他的操守问题。

拉克曼强调，正是由于沃尔福威茨消除了世行项目中的腐败问题，他个人行为中的不检点才会格外显眼，使得他在世行倍受诟病。但是，“如果沃尔福威茨的离去让世行减少了由他发起的反腐运动，将是一个巨大的耻辱”。

伊拉克把沃尔福威茨赶下来？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沃尔福威茨当年是布什政府中有名的新保守主义派的旗手。他担任布什的国防部副部长时，全力主张策划进攻伊拉克的行动。之后，当伊战进入焦灼状态，白宫倍受压力时，布什为避风头，只好让沃尔福威茨换换工作，到世行管经济。然而，“伊战建筑师”的称号一直跟随着沃尔福威茨。

“沃尔福威茨在伊战中的角色从他进入世行的第一天起，就让他颇为不得人心。”观点偏向保守派的拉克曼说，“他强硬的管理风格对‘被惯坏了’的世行官僚体系而言，也不受欢迎，因为这个机构已经不习惯被关键性的政策挑战了。世行的工作人员们从沃尔福威茨到任第一天起就开始寻找赶走他的借口了。”

杜鲁门和布莱德福特同样承认伊战对沃尔福威茨的辞职构成了某种压力，但并不认为这是主要原因。杜鲁门更倾向于将之解读为“背景因素”，在他看来，“如果伊战的影响力真的如此之大，当初沃尔福威茨就不会得到世行董事会的认可，出任行长了。”

布莱德福特则具体解释说，压沃尔福威茨下台的动力主要来自于世行的欧洲成员国。德国前总理施罗德因为反对美国进攻伊拉克的立场而在选举中落败，而德国在现任总理梅克尔的治下并没有高调批评美国的伊拉克政策。本来反对伊战的法国总统希拉克也已经在沃尔福威茨的信任危机即将解决时如期下台；布莱尔则是美国在伊战中的主要盟友，在英国和欧盟都很有影响力。因此，欧洲成员国反对沃尔福威茨，更多的是因为他在世行的表现，而非对美国外交政策的反弹。

沃尔福威茨之后，世行往哪里去？

无论伊战的因素为沃尔福威茨的下台带来了多大的推动力，他在世行人缘低落却是不争的事实。世行5000名工作人员中有很多都说，沃尔福威茨领导世行的无效已经给这个组织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正如洛特博格所言，当其它国家看到世行的领袖--美国(的行长)工作如此无效，当世行的员工看到他们的上司发生这样的丑闻，无疑，整个机构都受到了负面的影响。

“沃尔福威茨给世行带来的管理风格依赖于中央集权的决策机制，对具体政策独断专行。他是一个多边主义机构中的单边主义者。这对世行的员工、董事会以及对世行决策拥有重要发言权的成员国而言，是个管理风格上的冲击，”布莱德福特分析说。

至于沃尔福威茨对世行的影响能持续多久，在拉克曼看来，这取决于他的继任者如何处理世行的事务。“我想，这个继任者应该是一个对世行改革非常严肃的颇有分量的国际人物，他不会让世行受到长远性的损伤，”他说。

布莱德福特对下一任世行行长的期望是：一位出色的领袖，精通国际法现，对国家合作经验丰富，又能代表不同意见。残酷的事实证明，沃尔福威茨的强硬性行长作风在多边机制中是无效的。”

沃尔福威茨宣布辞职的第二天，一个新的问题摆到了布什总统面前，谁来接任沃尔福威茨，做下一个世行行长？财长鲍尔森透露，他正在帮总统拟定一个合适的人选。在可能的候选人名单中，美联储前主席保罗.沃尔克(PaulVolcker)，美国前副国务卿佐立克(RobertZoellick)，副财长罗伯特.金米特(RobertKimmitt)，甚至是刚刚宣布将在六月下台的英国首相布莱尔，都是布什可能圈定的人选。

六十年来，世行一直有这样一条传统：美国任命行长。作为交换，华盛顿的欧盟友邦们拥有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总裁任命权，因此，他们从来没有质疑过美国的这一权利。布莱德福特认为，世行的新发展需要新气象。许多主要成员国，如中国、美国和欧盟在生机蓬勃的市场经济中会携手加强世行的管理，使之成为一个更有效能、更值得信赖，更具合法性的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