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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涛:生意首先是仁义

人物档案:冯涛1967年出生在上海,初中就读于上海市嘉定县第一中学,高中就读于复旦附中,高中毕业后去了哈尔滨工业大学,在哈工大读了2年导弹自动控制专业,本科还没毕业就出了国。出国后,他先去了温哥华读硕士,然后去了多伦多大学读数学博士,也没有毕业,1993年与合伙人创办了一家矿业投资公司,1995年公司卖给艾丰豪投资集团,冯涛也进入艾丰豪担任集团副总裁兼中国区负责人,对新浪的投资让艾丰豪赢利5000万美元。
  
1998年,他应中国科学院副院长严义埙之邀,回国组建上海联创风险投资公司,担任总裁。2001年,冯涛与李亦非、田溯宁、张朝阳一起入选《财富》杂志“全球二十五位企业新星”。

哪个创业者不想得到风险投资家的青眼相顾?风传,联创是看300家投一家,冯涛默认300这个数字只多不少。《财富》曾写道:如果你要到上海做生意,冯涛是必见的人物之一。
  
冯涛评价:现在创业风气越来越浓了。那么,想见他的人也越来越多了。采访间,冯涛接电话,用上海话让人安排与谁见面。
  
被众人追逐的冯涛很低调,但说到喜欢什么样的企业家这一话题时,他的语气竟激动起来。“和谐社会”,他频频提到这样的概念。他不仅想做出中国本土的创业投资品牌,而且想利用手中的资金魔棒,把中国传统文化中“善”的内核,注入中国新兴企业中去。
  
创投,走过谷底
  
诞生伊始,上海联创是一家地地道道的国有企业,它的5000万元人民币资金分别来自两个股东:国家计委、国家经贸委、中国科学院科技促进经济基金委员会,上海市政府属下的上海联合投资公司,两家各占50%股份。所以,联创在创业投资行业内被公认为第一家国家创投基金。如此背景的一家公司,试验性质是显而易见的,邀请从未在国有单位任职的冯涛出山,既出乎意料,也在情理之中。他自己创业之初就是做创投的,1997年他代表艾丰豪投资集团注资新浪网,成为中国企业获取的第一笔海外风险投资,个人影响力一举大增。此外,他还有不容忽视的社会人际网络。有国际化投资运作的经历,又热爱中国文化、熟悉国情,又会做生意,联创的股东们以开放的心态把指挥棒交给了冯涛。
  
然而,联创生不逢时,2000年,第一笔资金刚刚到位,便恰逢互联网泡沫破灭,创业投资业跟着跌入谷底,风光不再。“那时候做创投的都以为自己入错行了,不敢跟人家说我是做创投的,风险投资成了一个口碑非常差的行业。如果你是新浪的投资人,网易的投资人,都感到羞愧,最好不要让人家知道。”很多精英在那几年里离开了创投业,有的是因为对继续在黑暗中摸索失去了信心和耐心,另觅高枝,有的是因为投资失败,被股东们踢走了。冯涛不太认可对股东短视的批评:“现代人都是短视的,不仅是股东。在2001年,没有人能料到新浪、网易还能翻起来,都是1美元以下的股价。市场是很无情的。”如果说一俊可遮百丑,当时却是连一个成功的个案都找不到,整个行业看不到希望。投资者们开会,干脆不谈项目,交流起高尔夫来。
  
联创坚持了下来。“我们还是相信能够成功的,比较执着,克服了很多困难,股东也支持我们,鼓励我们渡过难关。中国人的创投基金,不在中国做去哪里做呢。”同行之间也互相鼓励,互相取暖。冯涛已经很久不演讲了,离现在最近的一次,是2003年底,在山东,一个创投行业大会。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创投行业再次进入了上升通道,曙光逐渐展露。2004年,美国纳斯达克股市重新向中国公司开放,一些原以为已经损失掉的基金又挣回来了,总之,“在水面以下的又回到水面以上了”,互联网泡沫的影响也基本上消除了。大家闻风而动,重整旗鼓。
  
现在可以说整个行业已经走出低谷,不仅回到了当初炙手可热的程度,而且变得更加实在。冯涛说,回头看看,还是心有余悸,因为看到了很多陷阱,好像老鼠夹一样密布地上,联创当然不是选择了最好的路,最好的路是一个也没被夹到,联创被夹到不少,但总体还不错。得以生存下来的原因,一是扩展了投资领域,不仅限于互联网,“还有一个原因,当时投的比较少,输的也不多”,冯涛大笑。联创巧妙进行投资组合,分散风险,每个行业都有点,每个阶段都有点,高风险高回报、低风险低回报的项目都有点。联创至今坚持25%原则,投资一个项目一般占25%的股份,省掉控股的麻烦,同时保持足够的话语权。
  
用常识判断人
  
冯涛做创投的动机来自自己的经历,“我们一开始感到创业的艰辛和资金的匮乏,那时候如果投资者不是把我们的企业买走而是进行投资,我们可以做得更好。”所以他想用自己的经验帮那些创业者一把。而大部分原因是,中国经济飞速发展,创业的风气正在形成,民营经济也在兴旺发展,有看不过来的机会,值得去关注和投资。
  
他认为创投做的是“人的生意”,所谓“人的生意”,就是投资到最好的人,认识最好的人,招到最好的人。虽然创投这个行业是从国外移植过来的,但从国外只能引进做生意和分析的方法,并不能教给你判断能力,而且中国与国外情况差别比较大,有的新兴行业在国外已经衰退,有的在国外利比较薄而在国内利比较厚,国内的资本退出市场又很不完善。投资家必须用独特的眼光去判断一个项目是否值得投资。联创有很多原则,比如太大了不投,太早期的也不投,一个更重要的原则是,跟创业者合不来的,即使项目不错,也不投。人是关键。
  
冯涛有一个理论:用商业常识来判断人。什么是常识?就是上海人讲的“拎得清”。比如开会,你应该早点到还是晚点到,坐在哪里,要不要发言,发言多长时间,讲些什么,都是常识。抢在老总之前滔滔不绝,就是没有常识。有些人可能人品很好,也很有思想,但缺乏商业常识,这样的人适合搞科研,不适合做生意,知识与常识是有很大区别的。懂行、深刻了解行业、了解市场的创业者,才能与投资者进行沟通。
  
本土投资家的优势,于此显现。“我们与创业者受过一样的教育,有共同语言,人生经历相仿,比较能够互相理解,能够看成大学同寝室的同学知心知肺”,冯涛相信创投的本土品牌能够成功的关键是人与人之间的理解沟通。
  
当然,投资是一系列的判断,最后变成一个简单的判断:投还是不投。这其中不光常识,还需要很多相关业务知识,联创拥有29个中科院院士顾问,做决定之前都会与他们交谈,然后各股东集体用投票方式决定。
  
目前联创主要的投资方向是IT、生物医药和可持续环保等几个领域,一开始是生物医药行业最为成功,IT是“永恒的话题”,可持续这块则前景越来越好。还有些领域,“从战略上讲进入了一个好机会,从战术上讲还不成熟,时间上可能还要等一两年。这使我们很不舒服,力气没地方用。”冯涛的感慨可能是每个投资家的心声。
  
做生意要讲仁义道德
  
3年前的一场争论,冯涛至今想来还觉得惭愧。争论对象是英国的一位银行家,题目是企业要不要承担社会责任?地点在上海新天地的酒吧,当时冯涛以为自己赢了,他坚持社会责任应该先由政府承担。两年以后,他发现自己的观点已经反过来了。
  
现在,他总是说,判断一个公司是否有前景,能为客户带来价值的就是好公司,不提供价值的公司活不长。比如有的短信服务公司,靠骚扰你牟利,电台、电视台的短信竞猜,这是不可持续的。联创也有投资短信服务公司,那是真正提供价值的,到农时向农户发送种子价格,你下定单我才收钱,向孕妇提供胎教知识,婴儿出生后又给妈妈育儿知识。有些所谓价值似是而非,比如儿童食品,美国有一项调查表明,30%的产品是儿童向家长撒娇后买的,一些商家就通过广告来操纵不成熟的儿童,这不是给儿童价值。
  
说到这里,冯涛有些激动。他说,人们晚上应该看到满天繁星,应该呼吸到新鲜空气,江河水应该是清澈的,不负责任的企业污染了环境,无形中剥夺了人的权利。“公司是为了得到它的最大利益,我们没办法管,但我们不投总可以吧!我们要投资为顾客提供价值的公司。”对于什么是企业家的社会责任,冯涛也有他的深刻认识:“我们讲和谐社会,讲社会责任,应该是从他自己的生意开始,是否给社会带来财富,给别人带来价值,不是捐个希望学校就可以了。靠操纵别人获得暴利,靠垄断市场,靠牺牲别人的基本权利,靠破坏环境,这怎么能允许?有的人功不抵过,有独立思考的人一定要揭穿他的画皮。做一个可持续发展的企业,不光对社会对客户好,长远看对你的企业和个人都好。小时候家长就教导,要做对社会有用的人,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也有的人挣钱多了以后开始觉悟了,受到教育,受到孩子的批评。”冯涛又大笑起来。在他的案头,摆着女儿的照片,活泼可爱。他说,教育孩子,别的无所谓,长相也无所谓,只要仁义。
  
他喜欢仁义的创业者,喜欢为员工、为客户着想的老板。谈每个生意都给别人让一点,把自己放到别人的位置考虑。可能这个生意少挣了几块钱,但下个生意可能多挣100块。“当然讲仁义也不能变得愚蠢,要有个合理的度,至少是有个仁义的幌子吧。”冯涛第三次大笑起来,他说,中国传统文化仁义为本,孔子的学生不是挣钱还挣挺多的嘛,并不妨碍他学仁啊。大家都仁义一点,中国社会还是很有凝聚力的。
  
完全能够相信,他在海外一听国歌就会掉泪,毅然回国加入联创是为了一份爱国情愫。可能因为他学的是理科,没有看到称他为儒商的说法,但他的确是一个浸润于中国传统文化的知识分子,他的业余爱好是玉器、书画,办公室里摆着好几件,格调高雅。他说知识分子要有独立思想,对于那些人云亦云的时尚,颇为不屑。
  
“我觉得如果说我有使命的话,就是要创出一个中国本土的创投品牌。创业投资本来就是一个本地的生意,简单地讲,电视机,本来不相信中国能做得和国外的一样好,但是做到了,汽车也是。创投也在追赶,每个行业与世界的差距不一样,我们想缩小这个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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