株洲冶炼厂违规炒外盘期货亏损13.22亿元

小淳

  一、案例介绍

 

 1997年7月20日，株洲冶炼厂进出口公司经理徐耀东在万般无奈下向厂方承认：炒期货亏损13.22亿元。株洲冶炼厂违规炒外盘期货、被国际著名的期货交易商家逼仓的消息传出，舆论哗然，海外传媒幸灾乐祸称：“大陆期货未见其利，数亿美金已流出境外”。工人们忧愤交织，编了一句顺口溜；辛辛苦苦四十年，一觉回到解放前。并声称要以黑铁铸成徐耀东与厂长的跪像摆放厂门口志耻。 株洲冶炼厂于1956年成立，正式职工8000余人，为国家一级企业，在中国大型国企500强中排名132位，按综合经济指标排名56位，年利润过亿元。该厂为中国三家在伦敦金属期货交易所挂牌上市企业之一、全球五大铅锌冶炼生产厂家之一。 1995年，国务院下令禁止国内企业，公司炒做外盘期货，认为中国的市场经济尚未成熟，各方面条件也不具备做外盘期货的能力。株冶厂却利用了拥有进出口权的便利，违规炒做外盘期货。他们最初以套期保值名义操作，尝到了一些甜头后，进出口公司经理、期货操盘手徐耀东的权力就膨胀起来，厂方也对他采取一种放任态度。此时，徐耀东很像弄垮巴林银行的尼克·里森，很多方面可以独断专行，有了失误可以利用各种关系拆东补西，终至亏损的漏洞起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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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国的货期市场产生于90年代初市场经济大发展时期，粮食期货、有色金属期货、金融商品期货等曾闹得拂拂扬扬。1995年“327”国债期货事件后，暂时关闭了金融商品期货市场，商品期货亦进入整顿收缩期，直到近期，期货市场才在规范中逐步恢复。国内期货市场之所以在短期内经历曲折的发展道路，根本原因在于我国市场经济尚不完善，相关的市场交易法规没有建立起来，企业缺少有经验的期货交易专业人员，政府缺乏管理高风险的期货市场的能力。为了防止过大的冲击，期货市场的发展步子只能小一点。这也是政府禁止国内企业公司炒做外盘期货的理由。试想，国内期货市场尚处于起步阶段，对期货市场的功能和风险了解不深，又缺少具备专业知识和实践经验的期货操作人员，岂能冒险进入国际期货市场。时至今日，我们仍然不具备直接进入国际期货市场炒作的能力，需要重申禁令，制止国内企业公司做外盘期货和其他金融衍生商品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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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株洲冶炼厂徐耀东违规作外盘期货严重亏损事件与1995年英国巴林银行高级交易员里森炒作股指期货炒垮巴林银行事件、1996年日本住友商社交易员滨中泰男在伦敦金属交易所炒作铜衍生商品造成严重亏损事件和1995年大和银行驻纽约分行交易部主任井口英俊炒作美国国债严重亏损事件等如出一辙。基本情况都是公司高层领导对交易人员采取纵容和放任态度，交易人员背着上层领导为所欲为，独断专行，从事高风险高杠杆交易，出现失误时利用各种办法拆东补西，甚至做假账，终至亏损越来越大无以为继时问题爆发，公司领导大为震惊。这既说明了国际期货市场风险极大和竞争无穷，也说明一个企业、公司要进入国际期货市场不能没有严密有效的监控制度。鉴于我国国有企业改革仍然没有到位，现代企业制度没有真正建立起来，企业负盈不负亏的问题没有解决，而且企业内部的管理制度也不完善，这就是说，我国的企业还不具备进入国际期货市场的体制条件。在这一个问题没有解决之前就让国有企业进入国际期货市场，只可能造成国有资产的大量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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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启示

 

 期货交易市场是买卖多种实物商品和金融商品远期合约的一种市场，进行交易的只是通常称之为期货的远期合约。 期货市场上有两类交易，一类套期保值，另一类为投机（两者并不能绝对分开，往往兼而有之）。前者为保值转移价格风险；后者逐利承担价格风险，从事这一类交易被看作买空卖空的投机商，他们专门从事市场预测，靠信息分析等专业知识追求和获取风险资本的高收益。投机者的成败是一比一的机率，这是一场此赚彼赔的零和博弈，对形成远期价格，过滤价格过分波动有积极作用（有关期货期权等金融衍生产品市场交易的知识参见本书第二篇的案例5、案例6、案例8、案例13、案例15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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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耀东的资金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中国银行湖南省分行，贷款支撑着徐与喜能可公司对抗。在1997年3月至7月间，徐因资金问题，多次被逼止损平仓，损失的过亿美金主要用在买入平仓上。 目前，株冶厂首先面临的是怎么去填补为厂方生产能力数倍的卖空合同：要么如期交割，交不出的话就得花巨额资金承担每吨300多美金的损失买回合同。二者如果都做不到的话，那就面临违约爆仓危险，已缴纳的保证金全部罚没，即按合同价格归人家，另外还要追加违约罚金5%——10%。 厂方内部宣布亏损达13.22亿元人民币，但对外只肯承认卖单数额只有42万吨，另说国家贮备调拨了20万吨交割，但对不上亏损额数。株冶厂卖出的合同从1997年上半年一直到1998年7、8、9月份都有，短短一年左右时间内要供这么多货显然力不能支。看来，株洲冶炼厂40年的辛苦经营，又要当作学费付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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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原因分析

 

 株洲冶炼厂违规炒外盘期货遭巨额损失后，引出了诸多话题，株洲冶炼厂认为是银行害死了他们，因为徐耀东在外面所干的事厂里很多不知道，如果银行不货款给徐，徐没有资金，最后窟窿就不会这么大。为此，中行湖南省分行的一位副行长被停职审查。 而中行湖南省分行内部人士称：这都是一种纠葛不清的体制害了大家。像株冶厂这样的利税大户，一直是省内各家银行追逐的对象，全国也不过两三家企业能在伦敦市场挂牌的，按理说凭它的品牌信誉贷款问题不大。问题主要是目前存在的管理体制不健全，谁想到株冶厂自己都搞不清自己的操盘手在干什么呢？ 竞争对手瑞士嘉能可资源亚洲公司北京有色部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负责人就此事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自己完全站在中立角度来剖析这场期货商战。“目前，我们听到株冶厂人骂我们骂得很凶，其实这有什么好骂的呢？我们没去偷你的，抢你的，是在规则之内赢你的，反过来说如果他们赢了呢？会不会分给我们钱？中国企业毛病出在亏了是国家的，所以很多问题无所谓，扯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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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我个人来说，我希望有更多的中国公司去亏，亏多了政府才会重视，才会吸取经验教训。株冶厂的那个操盘手嚣张得很，从前我们在伦敦交易所开年会时常见面的，他很牛气，但并不深知期货行里的风险。中国现在还不具备做这个的能力，管理体制与素质还达不到。期货的产生在西方，是与西方的历史人文背景、制度、企业相适应的，即便如此，炒期货也只是他们入行中的极少数商家才懂得炒做的，照我看来，中国目前尽管有那么多留学回来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吃透它，光有理论知识是不够的，最重要的是操作技巧，怎么去区分强中弱对手，这可不是学校书本里能学到的，国内人又怎么可能有这种实践？世界上又有几个人可以有这个实践？ “中国单位、公司领导权力过大，没有一个制约机制太可惜了，我们个人没这么大权限，我们想亏都没门。” 上述多方面议论，基本上把案例发生的原因揭示出来了。这就是： 

 

  （一）作为国家一级企业的株州冶炼厂家大业大，但内部管理制度并不健全。这反映在该厂进出口公司总经理徐耀东等违反国家规定，利用自己拥有进出口权的便利，从事外盘期货交易，而厂级领导层并未有效制止，相反，当徐耀东最初以套期保值名义操作赚了一些钱后，厂领导对他的期货炒作行为采取放任态度，致使徐耀 东权力过大，失去制约，最终酿成严重亏损的后果，此时，厂方甚至还以徐耀东在外面干的很多事厂领导并不知道之说来推卸责任。 （二）银行的不正当竞争行为所致。株州冶炼厂是中国大型国企500强之一，又是税利大户，一直是各家银行追逐的服务对象，徐耀东做外盘期货动用大量资金，开户银行应该有察觉，而银行不出来制止和向相关部门反映，而是给予大量资金支持，虽然不能说银行是罪魁祸首，但银行是有责任的。银行之所以对徐耀东的资金需要有求必应，无非是想拉拢这个大客户，这就等于为了保证大客户而不惜损害国家利益，这不是我们应该提倡的市场竞争行为。 （三）最根本的原因是上述多方谈到的我国国有企业体制的弊病。由于国有企业缺乏产权约束，企业经理人员责权利不统一，赚了钱自己有利，亏了本是国家的，使得经理人员在运作资本时，可以胆大妄为，不计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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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7年前株冶厂年产锌约20万吨，一般来说，看准市场价格上扬之机，抛售合同，以后按期交割现货可以稳稳地赚进大笔外汇，也可避免因市场价格大幅下跌造成的损失，这就是套期保值。 1997年3月，世界金属期货市场价格上扬，锌市走俏，徐耀东见有利可图，开始在每吨1250美元的价位上往外抛售合同，而此时株冶厂每吨锌的成本仅1100美元，做套期保值的话，每吨在以后按期交割现货时可稳赚150美元，并不受交货时市场价格的影响。 既然有利可图，徐耀东走出了投机冒险的第一步——从1250美元的价位开始大量抛售合同。抛出的单马上被人吃进，锌价格继续上扬到1300美元，这时的价位售出每吨有200美元的利润（指现货交割后），操盘手开始做空（即卖空），大量向市场抛出合同。操盘手此时也许不会知道，株冶厂从开始做空的那一该起，著名的国际大期货交易商嘉能可资源有限公司就盯上了他。 操盘手抛出了大于株冶厂年产量几十万吨的供货合同。市场价格仍在攀升，最高点涨到1674点。1674点是锌在伦敦金属期货交易所每吨的美元售价，1674点也是这次惊心动魄的期货商战的终结点，株冶厂在这个“点数”上终于坚持不住，垮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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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锌价上扬期间，操盘手的期待是高抛低买平仓，这样出与进都可大赚一把。当市场价格打不下来时，操盘手知道自己被人逼仓了，不断扫出大量供货合同，指望迅速打下市场价格，等价格跌至抛出时点数以下时再大量吃进合同平仓，卖空的空洞就被平抑了，剩下高价位卖出的厂方有能力供货的合同，如期生产交割，可另赚一笔。 一位资深期货操盘手评论说：“此时徐耀东就应当及时止损平仓，在价格刚上扬到1300点上一些时就要买入平仓，以免被人逼仓。另一种做法就是自己有雄厚的资金及大量现货，不怕人逼仓，才可以继续跟对手打下去。可惜的是，株冶厂与对手嘉能可公司相比，资金远不及对手，他的对手又对他的底细了如指掌，株冶厂怎能不败？” 按伦敦金属期货交易所的行规，买卖者须缴纳买卖合同金额数的5%用作保证金，按每吨1300美元算，买卖一手（25吨为一手）需要1625美元作保金，厂方抛出了42万吨的合同，就需要缴纳2700多万美元作保证金，株冶厂显然拿不出这笔巨资。而期货界的传言称，株冶厂在市场抛售额达80万吨之多，这已超过其自身生产能力的4倍。 对手嘉能可公司的前身玛格瑞士公司在“文革”前就和株冶厂有过密切关系，对株冶厂的生产供货能力有多大很清楚，株冶厂操盘手抛出合同打下市场价位然后买入平仓的意图，当然也骗不过他们。最最可叹的是，许多株冶厂人这时还不知道玛格瑞士公司在几年前就更名为嘉能可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