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文章：经济快速增长积“过热”隐忧 新闻发布会, 人民币存款, 准备金率, 宏观调控, 百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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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快速增长与资产价格上扬在一季度的“碰头”，成为新一轮宏观经济中值得关注的新变化。
央行终于对一季度宏观数据作出了第一个反应。
4月29日，这个宏观调控主力机构宣布，从5月15日起再次上调人民币存款准备金率0.5个百分点，这已是我国今年以来的第四次上调，至此，我国存款准备金率已升至11%。
事实上，就在两天前国家发改委“2007年一季度经济运行新闻发布会”上，国家发改委经济运行局副局长朱宏任就明确表述，“仅从一个季度的数据，虽然还很难得出经济增长过热的结论，但是经济增长过快却是不争的事实。”
如何理解目前宏观经济运行的特点和潜在的风险？近日，《瞭望》新闻周刊走访了权威政策研究部门的一些专家学者。
国家发改委宏观研究院副院长陈东琪认为，一季度的宏观数据尽管还没有发生质的变化，但对日渐加速的经济增速还是表示了担忧，“GDP增速持续在11%以上，有可能危及经济的平衡性、协调性与可持续性，使国民经济‘又好又快’的势头难以延续。”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部研究员张立群则认为，尽管一季度的数据有点高，但总体上仍可以称为“高位走稳”，不认为现在的趋势正面临过热的危险。
银河证券首席经济学家左晓蕾则认为，当下宏观数据的关键不在于是否过热，而是能否持续支撑“又好又快”的经济增长。
“当前中国经济总体上运行健康，还没有进入过热期，但不断加速的经济增长在累积由偏快滑向过热的风险”——陈东琪的上述观点应该说颇具代表性。《瞭望》新闻周刊近日从国家发改委某主管部门也得到了类似意见，一位官员透露说，“对于一季度的数据，内部普遍认为存在经济过热的潜在风险，比去年只多不少。”
4月28日北京大学召开的“中国经济观察”论坛上，一向精于数据分析的北大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教授宋国青对二季度CPI数据作了3.1%的预测，认为“经济中存在通胀压力已成为不争的事实，央行在本季度至少要采取一次加息措施。”
“三过”问题依然突出
具体解读一季度数据，陈东琪认为，尽管前期对投资和信贷的宏观调控起到了较为明显的效果，但当前“三过”问题依然突出。
首先是投资增长过快。陈东琪指出，尽管自去年一季度开始，投资增长保持了减速趋势，但“目前投资增长的绝对水平还是偏高，这一增速会进一步加剧产能过剩的局面。加之目前投资主要是出口带动，会继续加大我国国际收支平衡压力”。
从长期看，陈东琪认为我国投资潜在增长水平应该在20%左右，“这是一个可以改善投资和消费关系的水平。”
其次是货币供应增长过快。同样，与2月份相比，自去年二、三季度开始一直增长的M2（广义货币量）在3月份只降低了0.5个点百分点，增长势头有所收敛，但M1（狭义货币供应量）、M2的绝对指标依然偏高。而且3月份的扭转势头能否继续，陈东琪认为还有待观察。比如，一季度人民币贷款增加1.42万亿元，占到年初预计规模的56.8%.
另外，他提出，“尽管如此，目前促使M1、M2流动性增长的主要因素还不在于信贷，而在于社会上的其他资金，包括自有资金和外部资金的流入。”
其三是贸易顺差增长过快。尽管3月份顺差相对于前两月有较大回落，但一季度顺差仍高达464亿美元，同比增加了231亿美元，一季度外汇储备增加1357亿美元，已经接近去年全年增加额2473亿美元的55%。这进一步加大了人民币升值的压力。
陈东琪认为，目前的“三过”中，贸易顺差问题似乎更加突出了。而对于货币供应过快，宋国青认为新增贷款量和M2等金融指标在二季度可能还会继续攀升，“居高不下的金融指标有可能成为影响经济波动的主要因素，决策部门在关注目前CPI走势的同时，也要密切注意金融指标的变化。”
应关注资产价格变化
央行一季度问卷调查显示，居民购买股票、基金的意愿比上一季度提高11.7个百分点，创下历史最高。同时，储蓄意愿已降到调查以来的最低点。
“目前沪市A股平均市盈率达到48.74倍，深市达到45.56倍，是成熟市场股市的2倍有余；楼市今年以来又出现反弹，投资同比加快6.7个百分点，价格上涨5.6%”，对此，华夏银行发展研究部战略研究室经理沈小平认为货币资金正呈短期化趋势，即货币资金从一种用途形态转换成另一种用途形态的时间越来越短。
一个有力的证据是，3月末M2回落，而M1却加快了7.1个百分点，表明短期资金流动正在加大；一季度新增顺差中至少有超过700亿美元难以解释的资金。
对于由此带来的后果，银河证券研究中心高级分析师田书华分析说，货币资金的短期套利性导致市场的投机成分增加。同时，在投机炒作的环境中，容易导致虚拟经济与实质经济的背离和脱节，并最终加大调控流动性过剩的难度。
对于央行今年以来的政策措施，中国国际金融有限公司首席经济学家哈继铭接受《瞭望》新闻周刊采访时指出，“调整存款准备金率只能短期内降低有限的流动性。中国信贷投资增长过快，以及资产价格大幅上涨的根本原因，在于利率水平过低，只有从根本上提高利率水平，使得资金的机会成本上升，才是治本的途径。”
不过，沈小平认为，由于我国资本项下不能自由兑换，国际炒作资金不可能在国内掀起大风巨浪，“但目前我国资本流动过程的进出两口都有一定程度松动，如果不能未雨绸缪、加强金融风险的监管意识，不排除会出现较大的风险冲击。”他建议加强对银行资金、国际热钱、财团资金以及私募资金的监管，“尽量压缩炒作空间，不给炒作资本以可乘之机。
消费增速是亮色
消费增长明显，在陈东琪看来是一季度最值得欣慰的数据。
“消费品零售总额一季度增长14.9%，其中3月份增长15.3%，这两项数据是自1997年以来同期增长最快的。即使扣除一季度物价上涨的2.7%和3月份物价上涨的3.3%，消费实际增长为12%左右，依然可观。这说明在前段的宏观调控中所采取的处理投资和消费关系的措施，效果开始显现。”他说。
由此，陈东琪得出了几个推测性结论：由于近年持续高速增长带来了居民收入在持续增长，城乡居民的消费购买力在提高，特别是农民收入增长带动农民消费较快增长。据央行一季度调查显示，居民存款意愿连续三个季度下降，本季更是降至59.4%，为调查以来的最低点。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储蓄和消费之间的关系在改善。而且，以股市为主的资本市场财富效应提高，相对促进了收入提高，将有助于带动中、高档消费的增长。比如，买房、购物、旅游、再投资成为近期消费的新亮点。
另外，陈东琪认为购房虽然没有直接计入消费，但购房后相应消费会增加。而且，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家电也到了更新换代时期，包括电脑、手机、短信、网络等电信消费的增加势头很强，入世后外国人的大量涌入也带来了大量的消费。诸多此类因素的出现，说明我国消费政策，无论是总量调控还是消费信贷政策都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但目前我国消费依然面临几个大的问题。陈东琪指出，我国生产的产品很多是用于出口，只获得比较低廉的顺差，因此要注重消费品的分配，“目前来看，我国每年近10万亿元的消费品生产，有很大一部分是低价地分配给了外国消费者，我们现在完全有条件也应该让我国消费者更多享受我国生产的低廉消费品。因此，以后要注重研究如何促使全社会消费的生产、交换和分配更有利于我国的城乡居民。”
在他看来，“目前投资和消费依然失衡，15%的消费增长对24%的投资增长，说明我们在整个GDP的增长过程中花费了过多的货币资源来支持投资而不是消费。”因此，陈东琪提出了政策建议，“要用更少的生产要素生产更多的投资品，用更少的投资品生产更多的消费品，再将更多的消费品投放到中国国内市场，满足本国国民的需求。”
调控下一步
保持宏观经济的连续性稳定性，是宏观调控的既定取向。
近日，瑞银（UBS）经济学家乔纳森安德森大胆预言，“虽然中国可能逐步加息，但仅凭一季度数据中国政府显然不会开始大幅收紧银根。”他指出，尽管一季度经济增速超出预期，但通货膨胀不高，消费物价指数只有2.7%，零售物价指数仅2.1%，中国经济增长势头的确不错。这位瑞银资深“中国通”甚至断言，“一季度数据留给人们的印象或很快遭到颠覆，预计中国第二季度的经济数据将重回正常水平。”
陈东琪也认为一季度宏观数据尚未显示出质的变化：中央和地方财政很好，各个行业的企业效益都不错；经济结构方面也出现了明显改善的趋势，第三产业发展势头加快，工业结构在升级，资源能耗高和低附加值的产业受到约束；进出口结构也是改善明显，竞争力增强，科技类产品出口上升，资源类下降，进口则是资源类上升。“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一季度经济向‘又好又快’的发展方向又迈进了一步。”
对于下一步调控政策，陈东琪建议，“更积极、更主动、更有效地加快调整1997年以来的出口导向政策体系。”他指出，尽管2004年以来已经作了一些调整，但是还有调整空间。比如，对于煤炭应该进一步减少出口，保储限产、保内需限出口；对于钢铁等其他需要控制的行业，不仅要运用土地门槛、能耗门槛、环保门槛、信贷门槛，还应注意运用税率门槛。“尤其是税率门槛可以提高，既有利于调节总量，又有利于调节结构。”他说。
与此同时，他强调要灵活运用好货币性措施，“4月份所采取的一系列密集式货币调控措施，都对经济的宏观调控有益，其中一些措施仍然有调整空间。如利率。”但是，在他看来，“应当把握好节奏，具体操作坚持六字方针‘小步、慢走、多调’，指导思想体现四性‘灵活性、弹性、适应性和随机性’。”他认为目前所有的经济问题不能完全依靠货币政策来解决，“但货币应当充分发挥其应有作用。”
针对防范资产泡沫风险，银河证券高级分析师田书华建议，要增强防范金融风险的意识，出台有效有力措施，严格制止银行资金通过信贷进入股市和房市参与炒作，确保有关外资准入的政策落到实处，防止国际热钱过度炒作。
同时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要坚持自主、渐进、可控的原则稳步推进，不给国际炒作资本以可乘之机。并通盘考虑人民币利率和国际主要货币特别是美元利率的关系，尽量压缩外资炒作人民币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