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IT地主宋如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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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1977
时间:
2011-5-31 02:35
标题:
IT地主宋如华
天体物理学副教授宋如华把公司起名为托普——TOP,“顶端和第一”的意思,可见他对自己的期望之大。有那么几年,他真的成了中国企业界里拥有优质土地最多的人。他因此而成名,也因此而毁灭。
1992年,宋如华下海的时候,曾经踩着三轮车在成都城里四处倒卖电脑,所以他后来自豪地说,他是全中国惟一踩过三轮车的大学教师,这可能是事实。4年后,他靠出售税务软件赚了不少钱,这年秋天,他参加了科技部组织的印度考察团,在“南亚硅谷”班加罗尔,他看到了大批软件公司的集群和崛起,回国后,他对同事们说,“我们要搞一个西部软件园”。
他先是跑到成都附近的郫县红光镇,此地在“大跃进”时闻名全国,是四川省第一个“亩产超千斤”的“放卫星公社”,1958年3月16日,毛泽东曾亲自视察,一时成为全国学习的典型。1997年3月,宋如华在这里选中了一片100亩大小的菜花田,竖起一块“西部软件园”的大木牌子,就这样,在将近40年后,“绍兴师爷”宋如华在红光镇又放出一颗“大卫星”。
恐怕连宋如华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的这颗“卫星”居然有如此的光芒耀眼。就在托普开了一个小型的新闻发布会后,热烈的掌声就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当时,全国各省市正掀起一个信息化建设的高潮,年初,四川省将信息产业列为重点发展的“第一产业”,然而各市县却罕有拿得出手的项目。宋如华的“西部软件园”甫一宣布,顿时就让人眼睛一亮——软件公司的集群、产业化的发展理念、“西部”概念的提升——哪里去找一个更让人兴奋的宏伟概念呢?地方政府一下子就掂量出了其中的“政绩气息”,不支持托普就简直是跟自己过不去。而中央的部委也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在经济发展整体滞后、一向不被重视的西部地区突然冒出一个“信息产业集约发展的典型”,哪有不扶持的道理。就在宋如华把木牌竖在菜花田里的两个月后,“西部软件园”就被列入全国四大“首批国家级火炬计划软件产业基地”之一。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托普成为中国西部最响亮的高科技企业,各项扶持政策、税收优惠和社会荣誉接踵而至。一个尚在空中的“西部软件园”让宋如华醍醐灌顶,他突然发现,中国商业的游戏规则实在是非常的神奇,有时候,你辛辛苦苦做好一个产品,不如在某个夜晚喊出一个新概念,财富的聚与散往往随着大势的摇摆而动。他意识到,财富钟摆已经摇到了自己的面前,此时不及时伸手,将遗恨终生。他对同伴们引用《追求卓越》中的一句话说,“如果你不相信我们正在开启大时代,你一定是个白痴。”
就某种意义而言,“西部软件园”其实是一个商业地产项目。1997年的宋如华其实有这样的机会:依靠政府的全力支持以及资本市场的信赖,把“西部软件园”这个项目落到实处,做到极致,真正地引进一些高科技公司,或许真有可能建成中国西部的一个“硅谷”。可是,对于已经在概念狂热和资本炒作中难以自拔的宋如华来说,将一家又一家科技企业引到园区中来,静下心来把西部软件园一砖一瓦地建设好,实在是一件太漫长的任务了。他想要把“软件园效应”数百倍地放大,如果罗马城不能在一日之内建成,那么,他宁可另建“帝国”。
他的计划是,借着西部软件园的轰动性效应,把软件园模式“复制”到全中国去。宋如华的方式是那么的强势而让人难以拒绝:与地方政府洽谈,宣称将投入1亿元以上的资金,在当地建设一个宏大的软件园,承诺在若干年内引进上百家软件公司,使之成为该省或该地区最大的高科技园区。这样的合作条件,加上西部软件园的“成功经验”,几乎没有任何地方官员可以抵挡诱惑。宋如华的圈地之行称得上是无往而不利。他成了各地市长们争抢的“香饽饽”和座上客,所有的软件园项目都被列为市长的“一号工程”,政府对其用地更是给予了最优惠的出让价格,有些心情急切的地方甚至是免费送给了托普。很显然,对一些地方官员来说,引入托普的软件园项目,是一个可以自豪的政绩工程。正是在各怀心思的推涌下,托普软件园的园区面积也是一个比一个大,从鞍山、绍兴的五六十亩起步,到嘉兴的台商信息产业园已经达到占地4500亩的空前规模,宋如华的投资额也水涨船高,从一开始的1亿元到后来信口开河的100亿元。宋如华也很能体会官员们这种好大喜功的心态,因此在园区定位和规划上,大打“形象牌”,在上海南汇建东部软件园时,他突发奇想地将之设计成一张“世界地图”,“五大洲”被设计为园区中的人工湖,房屋和道路都设计在“四大洋”上,东面垒起一个高坡,宛若虎头,西边一溜土堆,号称龙形,美其名曰“藏龙卧虎”。这种土洋结合的妙心构思,自然博得前来参观的官员们的啧啧赞叹。
宋如华建软件园,动辄宣称数亿元乃至上百亿元,其实托普自己投入的资金并不大,靠的是“在当地挖潜,利用地方资金和资源滚动开发”。托普的软件园项目几乎都伴随着一份与当地银行合作的信贷协议,托普低价甚至无偿获得用地后,当即通过抵押或担保等方式向银行套取资金。能不能获得银行贷款,成了建不建软件园的前提条件,宋如华曾指示部下,“一个软件园项目,在本地银行都融不到钱,那就证明各方面的工作都不到位,也就不要做下去了。”?
正是凭着这些胆大无比的空手道技巧,深谙中国政商之道的宋如华一次次获得成功。他的商业心态也渐渐的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暴佞之气。有一回,他对友人说,“以托普现在的名气,我只需要在软件园开发中心招聘100个毕业生,带银行行长看一看,就可以贷款了。”还有一次,他更是大言不惭地向人传授经验道,“软件公司很像皮包公司,除了人,没有别的东西,如果你只有半层楼几间屋,你搞软件的信用度就不够,客户觉得你寒酸;你有了园区,那是实力的象征,客户会觉得自己寒酸。”
2002年前后,宋如华的“TOP梦想”似乎已即将实现。过去的4年里,托普在全国数十个省市开建了27个软件园,平均不到两个月新建1个,占用土地超过1.2万亩。宋如华靠一个“软件园概念”竟成为一个大地主,在土地成本日渐增高的年代,这庞大的土地储备足以给他带来无限可能的财富暴增……他的托普集团也膨胀到150家子公司,俨然成为中国最庞大的高科技公司集群,集团的总资产号称突破100亿元,他本人早在两年前就被《福布斯》的“中国富豪榜”列入前50位。
可是,也就在这时,托普的圈地游戏遭到了质疑。一家财经媒体发表长篇调查《托普泡沫》,记者实地走访了几个托普软件园,其目睹的事实让人颇感意外,在常州软件园,记者看到除了一幢办公楼和宾馆有人走动外,其余的楼房均空空荡荡,在宣传得最为神奇的南汇软件园,已建成的63幢楼房中,只有托普自己的一间合资公司进驻,在绍兴的软件园里,培训中心被承包成了旅馆,园里的小河段做了鱼塘。
接下来的一年多,对宋如华而言如同煎熬。托普的股票在证券市场上一再上演跳水惨剧,一家又一家的银行向托普急急地追债,前些年视他如财神的各地官员也嗅出了异常,各地软件园情况不断,政府开始以开发不力等理由收回先前协议中的土地,而园区招商工作更是寸步难行。2004年3月18日,托普软件发布公告,身兼公司法人代表、董事长兼总裁的宋如华因病辞去所有职务,第二天,再度公告称,宋如华将所持有的1800万股股权,分别以1元的价格转让给同乡虞新友、夏育新。
宋如华以2元钱抽身托普,他留下的是跨越10省12城市的12家银行间的巨额债权债务,仅上市公司托普软件一家,就通过信用担保及关联转贷骗取贷款22亿元,此外还违规担保累计金额21亿元。有关部门仍称,“银行至今还无法弄清楚托普在全国到底办了多少家子公司,有多少关联企业。”惟一弄得清楚的,是宋如华早已于3月初飞赴美国,从此一去不返。2005年5月,中国证监会宣布对宋如华实施“永久性市场禁入”。一些后续性的报道显示,宋如华用Harrison Song的名字在美国办了一个网上书城和网上茶馆。一些相熟的四川籍企业家赴美,想与他谋面叙旧,他总以事务太忙一一婉拒。
2003年7月,正在危机中苦熬的宋如华飞到东海普陀山烧香拜观音,一次捐出20万元香火钱,和尚送他一幅《金刚经》中的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宋默念一遍,无语转身离去。回成都后,他在全国各地的托普软件园搞了一次“树碑运动”,把各园的建设过程和托普业绩刻在大型的花岗岩上,以期“名与石俱在,流芳过百年”。刻在他家乡绍兴托普信息技术学院的铭文是这样写的:“托普集团之创始人宋如华先生,绍兴县平水人氏。年少贫而好学,尽磨难而不屈。少小离家,求学蓉城。始从师教,后举实业,敬业笃学,功垂名成。”2006年底,我为写作此文,专程到这家学院实地调研,发现校名已改,而花岗岩碑则无处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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