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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记者 万云北京报道 “目前国内投机气氛过于浓厚，不是人民币汇率调整的好时机。”1月12日，中国经济改革基金会秘书长，国民经济研究所所长樊钢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特别强调：“人民币汇率的调整绝对不能作小幅调整，否则会招致更多的国际投机者。”

　　樊钢认为中国已经错失调整汇率的两次良机。“2002年上半年是人民币汇率调整的最好时机，当时人们对人民币升值或贬值的关注度比较低；2004年7、8月间也是一个比较好的时机，当时中国存在贸易逆差，人们对人民币远期估值也比较低。而现在市场对人民币升值预期过高，投机气氛浓重，显然不是汇率调整的好时机。”他进一步强调：“人民币汇率绝对不能作小幅的调整。如果人民币进行3％～4％的升值就意味着将有更多投机势力加入。而投机者对人民币升值的胃口远远不止3％，美国对人民币升值的期望甚至达到了40％。这与我们能够接受的调整水平相差甚远。”

　　樊钢承认，“人民币汇率的调整只是时间问题。但没有投机因素才是最好的时期。这是一场博弈。我们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尽早与美元脱钩。”

　　樊钢表示，“现阶段，利率的市场化比调整汇率更能解决中国的实际问题。”做出这一判断的原因有以下几方面：虽然中国政府运用行政手段抑制投资过热，但投资过热的周期还没有结束；除粮食价格逐步下降外，其他生产资料、原材料价格指数上涨的趋势正在逐步显现；同时，石油、煤、铜等一部分生产原材料价格的上涨还将影响到消费价格。他预计，2005年居民消费价格指数（ＣＰＩ）将上升到4％～5％。上述因素会影响到我国金融政策、货币政策的调整。“我希望2005年，利率将成为宏观调控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补充手段。”

　　目前国内经济界的共识是：宏观经济调控是永远需要并存在，但调控的方式、力度要随着经济的变化而调整。樊钢认为：“到2005年第二季度，如果经济增长接近8％，投资增长速度接近15％，那时的宏观经济将会面临适当的调整。‘行政手段加经济手段’是宏观经济调控中两个相互补充的手段。”

　　基于2004年中国经济形势，他预测：2005年中国不会出现恶性通胀，ＧＤＰ依然保持平稳和较高的增长水平，达到8．5％～9％之间。

　　人民币升值=GDP增长率降低1个百分点？

　　前不久，瑞银集团亚洲首席经济学家乔纳森·安德森（Ｊｏｎａｔｈａｎ Ａｎｄｅｒｓｏｎ）撰文称，中国对人民币汇率制度的安排真的无关紧要，至少不像人们认为的那样重要。安德森认为：“很难说人民币汇率的调整对世界经济有多么显著的影响”。就此观点，本报特别对安德森先生进行专访。

　　《中国经营报》：你在文章中把中国与其经济规模相似的意大利做比较，认为人民币汇率变化同意大利里拉汇率的变动一样，不会对世界经济产生重大影响。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里拉汇率变动对欧洲地区影响较大，人民币汇率变动对美元区影响较大？

　　安德森：把中国与意大利做比较是因为中国ＧＤＰ规模和意大利近似。由于中国金融市场对外开放程度较低，也没有大规模的国际资本往来，所以，人民币汇率调整不会对世界经济产生重大影响。而日元兑美元汇率的大幅波动会对以美国和亚洲为主的美元区影响较大，因为日本金融市场的规模相当于美国金融市场的33％～35％。

　　人民币汇率的变动对中国进出口贸易的影响也不太大。如果人民币升值20％，也就是达到1美元兑换6．5元人民币，对最终销售价格影响很小。打个比方，一件Ｔ恤衫在中国的出厂价只有2～3美元，在美国的零售价格却是20美元，其中，中间运输和零售等环节占最终销售价格的绝大部分。如果人民币升值20％，对最终零售价格的影响也只有1美元，即零售价格上涨到21美元。由此可知，人民币升值20％对最终商品价格的影响只有5％。

　　而人民币升值20％对电子用品的最终销售价格的影响也只有3％～4％。这主要是因为中国台湾省和韩国等地主要做加工出口贸易，他们在中国内地的生产成本只占15％～20％。而电子用品是中国另一大出口行业，它占中国进出口总量的55％。

　　《中国经营报》：人民币升值会不会促使在中国内地的生产厂家转移到其他国家和地区，比如印度、越南或者墨西哥？

　　安德森：我认为不会。因为其他国家的基础设施很差，这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解决的。比如，印度有很高的关税壁垒，越南缺乏熟练的劳动力，而墨西哥国内的商业环境不好。

　　我更担心的是，中国的劳动力价格上涨会对中国的出口造成比较大的影响。因为劳动力成本占中国出口产品价格的50％以上。而且，劳动力价格上涨是一个长期趋势，如果每年上涨10％～20％，对中国出口的影响远远超过人民币汇率的变动。

　　《中国经营报》：如果人民币升值了，由于进口价格大幅下降，是否会对中国经济造成很大的冲击？

　　安德森：人民币升值对中国的进口影响的确很大，但是不会对中国经济造成很大冲击。相反，我认为，这将有利于中国提高其经济效率。

　　虽然人民币升值最终对出口商品零售价格的影响只有5％，却令进口商品价格便宜了20％，这有利于缓解中国国内的通胀压力。另外，进口价格的下降不仅有利于中国企业优胜劣汰，也有利于中国经济的长远发展。

　　《中国经营报》：请您谈谈人民币升值对中国经济增长速度的影响？

　　安德森：粗略估计，人民币升值对中国ＧＤＰ增长的影响不会超过或者仅仅为一个百分点。

　　虽然一次性升值20％对中国经济不会造成有太大的影响，但这样做不是一个好方法。我们认为，中国还是应该一点一点地升值。比如先升值2％～3％，看看结果，然后再升值一点。

　　中国的政策选择可能会改变全球经济的走势。全球经济正在承受着美国过度消费、中国过度投资和金融市场上的巨大投机。笔者认为，只有在中国和美国均逐步提高利率的情况下，全球经济才能确实实现“软着陆”。如果现在调整人民币汇率，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而且会使问题更糟。

　　升值不如加息

　　2005年中国利率和汇率政策有重大变化的概率只有25％。影响2005年中国经济政策的基本因素有两个：一是过剩的生产能力将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企业的利润率；二是美联储提高利率的步伐有多快。

　　笔者认为，2005年中国应该逐步提高利率，同时保持汇率稳定。这种策略对中国经济的风险最小。目前中国所面临的风险有：过度投资、能源使用的低效率和日益提高的美元利率。同时，中国经济还面对成本推动型通货膨胀与生产能力过剩型通货紧缩预期同时存在的尴尬。大量热钱涌入令中国经济更容易受到来自美元利率不断上升的冲击。因此，逐步提高利率冷却投资泡沫、压缩房地产泡沫，最终可以使经济“软着陆”。

　　人民币升值加大“硬着陆”风险

　　不论是国际社会的政治压力还是国内的通胀压力，中国不太可能根据市场预期对人民币大幅（15％～25％）升值，这样很可能导致中国经济“硬着陆”。因为人民币升值会使国际市场上与中国相关的商品价格急速下跌，而过剩的产能又会导致国内商品价格随之下降，使中国直面通货紧缩的巨大压力。笔者认为，人民币升值的概率只有10％。

　　支持人民币升值的理由有两个：一是需要对国际压力有所回应，二是中国经济需要转向以消费为主导的增长模式。笔者认为，前者的压力将在今年逐渐消失。同时，日元的升值已经减少了欧洲对强势欧元的担心。而发展中国家现在关心的是中国经济的发展前景，而不是人民币汇率本身。

　　中国的确应该改变经济增长模式。随着中国出口规模的增长，目前以投资和出口为导向的经济发展模式必将越来越缺乏效率。为了维持经济的高速增长，中国需要向以消费为主导的发展模式转型。从理论上说，人民币升值似乎可以降低消费品价格，间接增强家庭购买力。但是，中国消费疲弱的原因是劳动力过剩导致的收入水平过低，以及市场经济历史过短导致的财富水平过低。因此人民币升值并不能解决这两个问题。

　　也有很多人认为人民币升值可以使中国有能力购买更多的自然资源。这个观点只有一半是对的。

　　首先，美元廉价会导致中国投资回报率过低。中国不应该以人民币升值来支持这种无效率的投资增长。

　　第二，由于低效决策和粗放管理，中国的很多投资仍然在破坏价值。在中国经济中，出口部门的投资回报率最高，而且创造了整个社会绝大部分财富。人民币升值只会促使更多投资破坏更多的财富，同时也将进一步降低中国的经济效率。事实上，中国的金融改革远比人民币升值要重要得多，只有改革低效率的金融体系才能提高投资的经济效率，而避免破坏更多的社会财富。

　　第三，转为消费导向型模式的最好办法是将国有资产最大程度地赋予中国国民。而这些原本属于中国国民的资产正在大量流失到“内部人”的口袋中。如果人民币升值将使国有资产被转移到国外才价值更高。因此，这些能够得到国有资产的“内部人”必定会最终将这些财富转移到国外。

　　逐步升值不可取

　　笔者认为，人民币逐步升值不可取。因为这将激起更多预期。很多与房地产行业相关的利益群体正在促成这种局面。负利率已经使2004年成为房地产销售巨幅增长的一年。中国在建的房地产项目总量可能已经达到15亿平方米，这相当于2004年销售总量的4倍。随着中国继续加息的可能，这些在建房地产项目必将遭遇寒冬。外界对于人民币逐步升值的预期也将驱动国际投机者疯狂涌入，并吸引更多的热钱投入到房地产行业以卸载房地产的存量。

　　如果人民币逐渐升值，这将在全球造就新一轮的投机浪潮。投机所带来的冲击将推动美元继续下跌，同时与中国有关的商品价格将继续上扬。在同样的美元利率下，这种做法无异于是通过创造流动性需求而再次使美联储的流动性泡沫进一步膨胀。

　　事实上，中国房地产的国际性需求的确在增长。然而，房地产建设的进一步增长会促使新一轮热钱涌入。如果中国采取这样的策略——人民币升值，那么六个月之后，中国将面对更多的投资过剩，经济整体“硬着陆”不可避免。

　　由于这种策略只能帮助房地产业卸载投资存量，却损害其他利益，因此逐步升值不可取。虽然我们不能完全排除这种策略出现的可能性。

　　2005年全球经济走势主要取决于美联储的货币政策。如果美联储持续缓慢升息，这将令真实利率保持在低水平，美元弱势和充满泡沫的金融市场将同时存在。虽然这种做法将会增加过剩，并使得最终修正更加痛苦。但是这种策略将保证全球经济继续强劲增长。如果美国遭受通胀，这将会迫使美联储快速提高利率，全球经济和中国经济都将大幅减速。